芒种麦上场，龙口夺粮忙，田家少闲月，芒种时节又迎来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。

农历五月，关中麦熟。渭河水浇灌的八百里秦川，自西向东由青绿渐变为翻滚的金黄麦浪，秦岭山下尽是小麦的丰腴之仓。麦熟一晌，虎口夺粮。追寻麦子成熟的脚步，由东往西像候鸟一样在地头迁徙，都是麦客忙碌的身影。

麦客自西来，渭河上游的陇东、陇西、陇南之地，都是麦客故乡。据《清诗纪事》吴振棫所作古风《麦客行》诗前自序曰：“客十九籍甘肃，麦将熟，结队而至，肩一袱、手一镰、俑为人刈麦，秦人呼为‘麦客’。”

这是沃野千里的三秦大地上延续了千年的传统。千百年来，贫瘠的陇地不缺精壮收割手，富裕的关中每到五黄六月，静静等待麦客来开镰。

因为气候关系，地势低于陇塬的秦川麦子先熟，即陕西农谚所谓之“夏东黄，秋西黄”。正巧借以农时，麦客东出割完秦川的麦子，待归来时陇塬的自家麦子也熟了。所以，就有了秦川谚语：“东种西收，西种东不管”。

关中麦子每年由陕西东大门潼关开始收割，潼关素称“陕西第一镰”。每年夏收时节，十数万麦客成群结队地从陇上山地直驱关中平原，逆渭水而上，次第开镰割麦，不停地赶场、转场，直至割回家乡，就如他们所唱：“一把镰刀割不停歇，逆着渭河割着走，一月千里到家门。”

秦陇之地称庄稼人为“下苦人”，麦客无疑是最吃得苦中苦的人，一把掫帚、一袋炒面，一件裹袉，一顶草帽，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。每年五六月间，他们悄默无声地告别熟睡的故土，借着月光晨曦如候鸟般飞越关山，汇成八百里秦川蔚为壮观的麦客大潮。

“足蒸暑土气，背灼炎天光”的时节，空旷的平原上热浪伴着麦浪翻滚，骄阳炙烤着大地也烘烤着麦客挥汗如雨的身体，豆大的汗珠从暴突着的青筋肌肤滴下，洒满了麦田。他们瘦弱的身板里，仿佛蕴藏着使不完的力气，尽情宣泄着在炎炎烈日下挥舞镰刀的本领。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西北汉子啊，一天能横扫二亩麦子，一把把闪亮的镰刀在空中飞舞，成片的麦子倒在身后。

结束了一天的劳作，早已疲惫不堪，一碗油泼面、几个辣子夹馍下肚，麦客便胡乱摊开铺盖卷倒头便睡，不时就鼾声如雷。曾经活跃于大片土地的麦客，他们也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儿啊，在瘠薄的黄土地上刨寻着生活，繁衍着瘦弱的人生。他们在卓绝的劳动中迸发出了令人无比震撼的生命力，那金黄的麦子就是他们眼里全部的希望。

五月的麦田，泥土的芬芳混杂麦子的清香扑面而来。我仿佛又听到麦客在唱“嗨哟哟，一年盼个麦儿黄，不想婆姨不想娘”的苍凉，伴随着“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，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”秦腔声，回荡在村口大槐树边凉水泉的上空。

（作者单位：陕西榆林市子洲县局<分公司>）

编辑：陈慧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