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窄山将压，江宽地共浮。

东南通绝域，西北有高楼。

神护青枫岸，龙移白石湫。

殊乡竟何祷，箫鼓不曾休。

远眺城如玉 伍纯聪 图

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《桂林》。广西桂林是著名的旅游胜地，也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，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。这里自然风光与人文印迹交相辉映，在这春雨绵绵的梅雨季，咱们不妨依照诗中的印记，走走这座“城窄江宽”的山水名城。

作为中原通往岭南的要冲，桂林城市布局恰如诗文所言“城窄山将压”，沿漓江两岸呈南北狭长走向，城中山环水绕，水围着城，城依着山。当竹筏划过象鼻山的圆月洞门，您可以看见徐悲鸿先生20世纪30年代写生时描绘的象山水月，当年他寓居漓江畔，常在暮色中观渔火，清晨登山远眺，笔下尽是淡墨轻岚。由象鼻山溯江北去不远是叠彩山，山下风洞的试剑石是一处奇景，初春洞前木樨花开，细碎黄花落在沈尹默题刻的“常乐我净”四字上，恍若这位书法大家1943年在此避暑时，遗落的点点墨迹。

漓江环城而过，与大江大河相比并不算宽，诗中所说“江宽地共浮”，其实是生动描绘桂林半山半水的形态，除漓江外，榕湖、杉湖、木龙湖、桂湖及桃花江像数块碧绿的巨型翡翠，将桂林老城镶嵌在其中，登高远眺整个城池似乎浮在水面，如梦如幻，这便是著名的五A级景区——“两江四湖”的由来。春天是“两江四湖”景区最婀娜的时节，从绿荫盈盈的滨江路出发，在烟雨的妆点下远山无言地隐去。微风吹过，右侧的漓江与左旁的榕湖都是一片雾气苍茫，霏霏细雨飒飒作响，绿树青草弥漫在岸边，静穆的绿、沉淀的绿、流动的绿，空气中弥漫着绿色的芬芳。远处的叠彩山纵然不高，但也没入云雾端，近处的伏波山因纪念汉代伏波将军而得名，小巧似盆景，却峦翠滴绿，徐徐烟波拂过水面，一叶竹筏飘过，又隐去无踪，恰似一幅水墨丹青画。由此北行不远，便是桂林最古老的宋城墙，墙下是历史悠久的东镇门，潮湿的气息中，南风微醺，旧时的寒意被慢慢尘封在历史的卷轴里，清新的空气里，江岸梅花、桃花、油菜花如一缕暖风逐渐展现，开始书写春天的画意。

“东南通绝域，西北有高楼。”东镇门复向南行不远，是旧时桂林的行政中心，一度是岭南的中心——靖江王城（亦称靖江王府），是以独秀峰为中心、沿中轴线建设的明代藩王府。王城始建于明洪武五年（1372年），洪武九年（1376年）基本建成，至今已有640多年的历史。古时，桂林作为进入岭南的咽喉，从长江入洞庭可经潇湘而至漓江，顺流往东南方向进西江再入珠江，是长江水系连通珠江水系必由之路，因此有“通绝域”之说。“西北有高楼”说的是位于漓江西岸、始建于唐代的逍遥楼，楼前有颜真卿所书“逍遥楼”石刻碑，曾与黄鹤楼、滕王阁、岳阳楼等历史名建齐名。

“逍遥楼可是过去文人墨客来桂的必登之楼，这里畅览碧空，可观漓江倒影横流，一千多年来都是桂林打卡胜地。”正在逍遥楼下讲述的这位不是导游，而是笔者的老熟人——开设旅拍店多年的摄影人老刘。像这样热情地向店里顾客以及游人介绍人文景观，是他每日的必修课，对此，他美其名曰“沉浸式服务”。平日里老刘忙进忙出，但总不忘嘱咐助手和服务员：“咱们是景区的窗口，景区是桂林的窗口，顾客们对桂林旅行的印象，就从我们的服务开始。摄影是捕捉美的技艺，咱们摄影人要店美、人美、心美、拍得美。”

逍遥楼下便是长约两三里的东西巷，巷子沿王城根而建，巷道窄小却承沿了桂林一千多年的城建史，迄今还保留有十数家桂林老字号，历史维度宽阔绵长。这不，巷子深处的“甩古堂”传来了桂剧清亮的唱腔，唱词里“愿作桂林人，不愿作神仙”的句子来自陈毅元帅的诗句，倒叫我想起李商隐诗中“神护青枫岸，龙移白石湫”两句来，这是描写桂林风土的诗句，想系桂林本土文化既有中原古风，又不失岭南特色，颇让诗人好奇。

一阵醇厚的香味袭来，原来是巷口的一排桂林米粉店。作为“岭南三大米粉”之一的桂林米粉，有着独特的风味和千年的历史，曾入选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，是桂林的金字招牌和重要的文化名片。这些店家都是有数十年历史的老字号，食客如潮，大伙有坐、有站、有蹲，端上碗排队“嗦”粉在此是常态。对我而言，这里是市民食堂，对于游客而言，这里亦是旅游打卡地，五、六元一碗粉，会让他们记住舌尖上的桂林。

随意走进一家店，熟悉的香味扑鼻，扫码取号，不需多言，老练的服务员凭眼神便知需求，流畅地烫粉、切卤菜、添卤水，撒上卤肉、锅烧、黄豆、香葱，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米粉迎面而来。米粉的滑爽和着花生酸豆角，味道是极好的。看着窗外车水马龙，市井喧嚣，忽然萌发悦书泼茶、倚楼听雨的逸致。一阵锣鼓喧嚣，原来是新店开业，照传统请了舞狮队表演“采青”，寓意开业获财，舞狮队过后还有不少卡通人偶走秀，更让一旁孩子们乐开了怀。看得出老板是个典型的老桂林，既重视传统习俗又喜欢热闹折腾，这喜庆的场面或许正印了诗中最后两句“殊乡竟何祷，箫鼓不曾休”吧。

出门迈入雨巷，周围是古老而具有桂北特色的宅院，年轻人拿着油纸伞、身着汉服在拍照留影，似乎时光倒流千年以前。青砖石板路，窄巷雕花窗，偶尔一阵雨雾迎面袭来，耳边传来几对小情侣窃窃私语，这岭南的春色，会让每个行者流连忘返……

（作者单位：广西桂林市临桂区局<营销部>）

编辑：陈慧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