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王雨婷 制图
不久前一个中午,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,大姐冷不丁说:“只可惜,我感冒了,这一桌好菜,我硬是没口福去享受。”
“那你多吃点这个凉拌折耳根,清火解毒的。”“这是鸡汤,你舀两碗喝,能增加抵抗力。”“天气多变,要注意防范。”大姐的话音刚落,家人们七嘴八舌对微恙的她说道。紧接着,家人们又行动起来,给大姐舀汤的舀汤,夹菜的夹菜。
“下一顿饭你就能跟我们一起大口大口吃东西了。”在一家人你来我往的热闹中,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引得我们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,只见母亲站在进门处。这个勾腰驼背的老人,刚才还在跟我们一起吃饭,她什么时候离开座位,我们都没注意到。“小莲,我拿药来给你打一针。”我们这才看到,母亲手上提拎着药箱。
将药箱在条桌上放稳,母亲快速翻找出一次性注射器,又从几种药盒里拿出三支药剂。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,药水被母亲吸进注射器里。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大姐,赶紧拉下裤子,露出臀部的一侧,坐到一个较高的凳子上,老老实实等着。
消毒,注射,推药,拔针,按压。又是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后,母亲从大姐的身后站起身子,并嘱咐道:“穿保暖点,多喝开水。下一顿饭,你就会有好胃口跟我们大家一起吃好吃的了。”母亲边说话,边往药箱里收拾东西。我注意到,在放长方形的药盒时,她还把变了形的黑药箱挤弄一下。有可能,我最小的侄儿也看到奶奶挤弄药箱的动作,我大姐没接话,侄儿就抢先说:“大姑妈,奶奶都老成这样了,她的药箱也瘪兮兮,看上去又黑不溜秋的,你还敢让她帮你打针呀。你不怕……”
没等侄儿说完,我抬高声腔反问:“怕?”
怕!像侄儿这般年岁的时候,生病了,我们也确实怕过。怕好不了,怕不能跟父母出去吃喜宴,怕好吃的东西被别人全吃完,怕死,怕再也见不到亲人。幸亏,我们有母亲,有会看病打针的母亲,有像保护神一样的母亲。只要我们伤风、感冒、头痛、脑热、拉肚子,她就会打开黑色药箱,把她长年配备的药品拿出来。给我们量好体温,再用听诊器在我们的胸口与肚子上听诊一通,又叫我们张嘴给她看。知道我们是什么病后,她就将长年配备的药品,挑一些出来作好搭配,在我们的小屁股打上一针。完事,又倒温水给我们吃药。
如果我们在生小病的同时,还伴随发烧的话,母亲还会拿酒精兑上水,再用从棉被里掏出的棉絮,沾稀释过的酒精擦拭我们的额头等一些部位,作物理降温。如果因为难受,我们哼哼唧唧的,她还会在我们的身体上摸摸捏捏。有时,母亲还会挖草药熬汤让我们喝,给我们的小毛病作同步治疗。
在我们的认知里,母亲从她黑色的药箱里拿出来的药,具有神奇的力量。我们也认为母亲的手法神奇,汤药也神奇。打针、吃药,再被母亲摸捏一番后,不多一会儿,我们就恢复了元气,活蹦乱跳起来。
也正如母亲所说的“下一顿饭”时间,即第二天晚上,大姐就能跟我们一起畅快享受一炉盘好菜。饭后不久,母亲又提药箱进来,她说还要给大姐打一针,巩固一下。
顶着一头银发的母亲,没有因身体的衰老而减缓从药箱取药的速度。她的动作,依旧流水行云般流畅。也是这套动作,让我想起过去的很多年里,每逢雨天,看到我家放药箱的小屋漏水,母亲会先给黑药箱盖上塑料薄膜,以防药箱受潮、药品变质;晴天,放药箱的小屋有阳光照射进来,母亲还是会先关照药箱,把它移到背阴的地方,让药箱避光,保持药效。在母亲的认知里,只有保护好药箱,里面的药物才会得到有效保护,我们的身体在患小毛病时,才会被她搭配的药物医治,痊愈。
“大姑妈,你真的不怕……”小话痨侄儿又开始说话了。话一出口,幼小的他好像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说话,他又改口问:“奶奶,你是不是把药箱洗过了,看起来颜色变了,黑色变成了灰色,红色也变了。”经他一提醒,我一看,确实,跟白天相比,灯光下的药箱,其大片的黑,泛着青灰;药箱正面中心那个“十”字彰显出来的红,也比自然光下浅淡。整体看上去,确实如小侄子所说,药箱像被擦洗过,有些许变色。据我知晓,这一下午时间,母亲一直跟我们谈笑、吃零食,压根没有擦洗药箱的功夫。
母亲的话也印证了我的说法:“药箱是不用洗的,也不会变色。黑的,还是黑的;红的,还是红的。”
小侄子尚还年幼,他哪里能懂得他的奶奶——我们的母亲,她保护了57年的药箱,跟她对儿女的爱一样,永远不会变色;年幼的孩子,他哪里能懂得他的父辈——我们这些母亲的儿女,在步入中老年的岁数,还能有80岁的老母亲帮忙打针、喂药,幸福感满满啊。
一直有母爱庇护,我们何怕之有?
(作者系安徽合肥市肥西县零售户)
编辑:陈慧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