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双慧 制图

“有钱没钱，洗澡过年”，这是老家当地小年过后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过年洗澡，又称为“洗年澡”，寓意洗去一年的污秽和晦气，干干净净过大年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还在儿时的我对洗年澡记忆深刻，趣事颇多。

我家洗年澡一般安排在大年三十凌晨，这是多年以来的老规矩，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追求一个仪式感。年三十凌晨4点钟，父亲就会把我和两个哥哥叫醒。大冬天半夜起来，很是难受，但想着今天过年了，有很多好吃的、好玩的等着呢，顿时睡意皆无，赶紧穿上棉衣棉裤，套上棉鞋，下床收拾换洗的衣裤。由于当时年龄小，动作慢，每年都是我拖后腿，惹得两个哥哥一阵训斥：赶快收拾，去迟了人多，没位置了，再这样，明年就不带你了。哥哥们的“威胁”是有效的，我立即加快了速度，终于和两个哥哥的节奏保持了一致。

看我们都收拾完毕，父亲牵着我的手、带着两个哥哥冒着严寒，直奔县城东边的澡堂。此时，家门的小巷已有几家灯火明亮，时不时从窗口处飘来炸圆子、炸酥鱼的香味，还能依稀听到石磨磨糯米发出的吱吱呀呀声音。街道上，偶尔会遇到大人带孩子去洗澡的人群。县城东边的澡堂是“独一无二”的，绝无分号，仅此一家。大约15分钟，我们就到了。

掀起又厚又潮的棉被门帘，进了澡堂，里面温暖如春，很是惬意。澡堂里共有5个房间，每个房间摆放了10多个木制躺椅，上面铺了一块已分不清颜色的长条毛巾。此时，5个房间已人满，父亲看到第二个房间人稍微少些，就带着我们等候空闲的躺椅。当躺椅出现空位时，大哥和二哥立刻跑过去，迅速脱去棉袄扔上去占位置。本来躺椅是一人一个，但由于人多，为了节约时间，父亲就让我们弟兄3人共用一个躺椅，父亲在后面继续等。

刚穿上不久的棉袄棉裤又要脱下来，好在房间里暖和，感觉不到太冷。穿上澡堂里专用的有点像木屐的拖鞋，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，进入了澡堂核心位置——澡池。澡池里雾气腾腾，恍如仙境，只是这里的“仙子”们太多了，像神仙赶集，显得十分拥挤。里面共有三个大小不一的澡池，最大的水温较低，适合刚进来的人；中间一个水温较高，留给喜好水温高、爱泡澡的老浴客们；最边上一个小池子水温最高，是澡堂里跑堂的用来烫热毛巾的。我和哥哥一般在大池子洗，父亲会在大池子里泡一会，然后再到中间池子。大池子水深到我胸口位置，我就把它当作野外的池塘，一会头埋在水里玩潜水，一会手脚扑腾练游泳，水花四溅，我的调皮捣蛋引来大人们一阵阵“断喝”。等我玩得差不多了，父亲走过来，他把毛巾拧干，裹在右手上，左手扶着我的肩膀，力度均匀地给我搓背。那时也没有香皂，搓完背后，父亲在我全身上下打上肥皂，还让我下池子里冲一下再上来。

从澡池里推门出来后，我和哥哥们像刚出笼的包子，浑身上下冒着蒸气。躺在房间的躺椅上，跑堂的会在第一时间递过来一条刚刚在开水烫过的热毛巾，用来擦拭头发和身体。不过，我和两个哥哥无法享受这项服务，感觉毛巾太烫。但父亲用起来，却是很爽。这时，父亲会抽支烟，喝杯茶，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和洗澡的大人们海天胡地侃大山，急得我一个劲催着父亲赶回家。

走出澡堂大门，天已渐亮。回去的路上，有的人家在撕去年的春联，也有人家已贴上了新的春联，红色的纸，喜庆的字，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。

现在，我们或可以在家，打开浴霸，洗着淋浴；也可以在环境优美、干净卫生的浴场享受休闲。但不知为什么，儿时洗年澡时半夜叫醒、顶着寒风的回味，竟是那么温暖如春。

（作者单位：安徽六安市霍邱县局<分公司>）

编辑：陈慧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