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“十八线”小县城，即便如此，这里依然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。县城很小，马路也很窄，情谊很宽，爱在宽窄间。

小时候，我与县城是没什么交集的，如果非挂上一点，那就是大舅在县城上班。大舅是父辈里一个了不起的角色，他通过读书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，在父辈中算是榜样和楷模。

许双慧 插图

记得五年级时，我偷骑着父亲的“二八大杠”和小伙伴到县城玩。那时候游艺厅可是个让人着迷的地方，玩够了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。那时没有手机和微信，没办法通知父母我跑出来玩了。我便跑去城里的大舅家里，打算住一宿。大舅一边给我煮汤面，一边埋怨我咋不跟家里说一声。正说着，父亲推门进来，和大舅寒暄了几句，坐着等我吃完面就告别了。

父亲沉着脸，骑着那辆“二八大杠”载着我。一路上，我俩互不言语。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后车座上，月光如水般洒在公路上。秋天的晚风有些凉，我穿着半袖，上下牙打着慌张的节奏。父亲停下车，给我披上他的外套，那是一件老得掉色的粗布外衣，不漂亮但很暖和。大约个把小时，我们回到家，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。父亲什么也没说，让我收拾收拾赶紧睡觉。

而后几天，我都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。吃饭、上学、写作业、睡觉，其他的活动一概不敢参加，也不敢说话。后来，母亲同我说：“那回你去城里打游戏，我们下地回来，四下里找不到你。你爸急坏了，怕出什么事。后来在你大舅家找到你。你爹说孩子大了，不能再打了，孩子也能明白家长的担心和良苦用心。”

听母亲讲起那段经历，我总忍不住自责。那是陌生的小县城第一次让我感受到父亲深沉的爱，当然还有那埋在内心深处瑟瑟发抖的侥幸。

转眼就上了县一中。周末，我徜徉在小县城的街道，第一次去饭馆吃刀削面，第一次到商场买衣服，第一次在县城的“高档小区”过夜（当年有物业的小区就算高档小区）。我感受着小县城的美好，尽管这只是一个“十八线”开外的小城。我依旧不会忘了和同学们炫耀我父辈里最大的虚荣——“我大舅是城里人。”大舅每次来看我都给我带着牛奶和水果，这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，就仿佛是奢侈品，我甚至会选出自己舍不得吃的，放假时候带回家给父母和妹妹尝尝。月末，父亲开着“三马子”（一款农用三轮车）接我回家，被子和衣服都要装满一车。我和父亲一趟趟地搬运，母亲带着妹妹看着车。那个年月，大家心里攀比的只有学习，如果成绩差就算开着当年的“豪车”桑塔纳也是徒劳无功的。伴着“三马子”隆隆的声响，我开启了上大学的征程。

我的大学在省城，这里又比小县城大许多。街道宽阔、楼房林立。学校周边的环境并不算很有秩序，集贸市场多、街道商贩多、卫生也远比不上今天。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自得其乐的学习和生活。随处可见的小吃，随地可买的便宜衣服，琳琅满目的小商品，对于我这种来自农村的穷学生来说，这里简直就是乐园。每到节假日或者放年假，我都会到集贸市场给父母选几件衣服，当然也不会忘了给妹妹带个小玩具。当我拖着行李箱兴高采烈下车，父亲会骑着摩托车在县城汽车站等着。母亲过惯了节俭日子，看到我买不少东西总会对我责备一番。但每次在人前都会自豪地显摆这都是儿子在省城买的。大学四年，少了父辈的约束，多了自己选择的空间，但每当我遇到抉择时，我总会想起父亲载着我回家的那个夜晚。父亲不言语，但他却知道我的寒冷，夜路虽漫长，但他不惧黑夜前行。父辈给予我更加自觉自省的空间，让我懂得生活中有冷风，但抉择背后有他们无声的支撑。

大学毕业后，我又回到了小县城工作。小城的街道、店铺、餐馆依旧那么熟悉，但父辈的爱却让人有些陌生。父亲的管束一改往日的严格，取而代之的是温暖从容。父辈给的情感变得温暖而直接，一句嘘寒问暖便让我感觉到父爱的温度，一床舒服的棉被就能让人感受到母爱的厚度。我仿佛一下子就成了大人。

小县城依旧静谧平淡，它没有大城市的繁华，也没有车水马龙的交通，但这里小吃众多，生活宜居。清晨起来，和父母一起漫步在公园的木栈道上，脚底咚咚作响，远处一架石桥跨在平静的湖面上，桥下泛着薄薄的水雾，女儿调皮地投下几枚石子，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几朵涟漪。生活的画卷虽不是繁花似锦，但耳畔清风徐徐，身边幸福萦绕。亲近一座城，这里有快乐的童真；亲近一座城，这里让爱永恒。

爱是一座城，路窄爱宽，它养育了父辈，也养育了我；爱是一座城，宽窄间传承爱，流转中承载着和美家风。

（作者单位：河北衡水市饶阳县局<营销部>）

编辑：陈慧芳